医院

    之恒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，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，偏着头看着窗外。齐腰的柔软黑亮的头发在暖黄灯光下，透着漂亮的光泽。单薄的身子套在宽松的病服里，显得格外的脆弱。

    初秋的夜晚，风有几分凉意。她只穿着薄薄的病服，乐湛担心她会受凉，正欲上前唤她。她却转过脸来，正对上他的眼睛。

    她的眼眸有些许令人担忧的灰暗无神，但蕴含在内的一份纯，一份冷，依旧清晰可见。仿佛十月的雪花，洁净清冽得令人不敢逼视，乐湛不禁紧了紧手中的病历。勾起唇，正准备开口。“我知道以后你代替王医生成为我的主治医生。”之恒先他一步开口，嗓音清洌，却因许久未曾开口显得有些黯哑，如同流过岩石的清泉，干净的让人心醉。

    她一直看着他，苍白的面容并没有什么表情，乐湛却觉得被她看过的地方，像是飘过一层白雪，肃清阴霾幽暗。乐湛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，一如既往温和的笑着，“黎小姐，初秋晚风还是有点凉的，你这么坐着，不太好啊。”她瞥了他一眼，然后别过脸看着窗外。屋里很静，乐湛甚至以为她不会再和自己说话。却忽然听到她的声音“早秋精神”。他愣了愣，恍神间并未听清，反射性的问“什么？”她没有回答，只是看着窗外。

    乐湛站在她身侧，陪她一起。要等她睡着才能离开，这是接手这项工作的一项条例。所以，尽管屋外只有几盏并不太亮的路灯照射的草地，还有隐约可以看见的长椅。他还是好性子的陪着她，事实上，他也很喜欢那片绿草地。就在他也要入神的前一刻，又听到她说“早秋精神。”这一次他听清了，片刻失神之后，忆起是林语堂先生的一篇文章。他对文章里关于此后对待人生的态度很是欣赏。“如何享受自己拥有的那宝贵的刹那。”他不觉将这句自己一直未真正想明白的，说了出来。

    之恒侧过脸看了他一眼，眼里多了些情绪，却也只是笑笑。这个瞬间，乐湛竟觉得似有百媚横生。他在心里唾弃自己，这孩子怎么看都是干净如清泉，自己怎么会这么想。却还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，原来，她的眼角微微上挑，却不明显，只有在笑的时候，才显现出来。只是因为她那双清冽的双眼，才忽略这个细小的弧度。

     乐湛突然想起王医生对她症状的描述，白天是妆容精致，果敢狠厉，有“红罂粟”之称的黎家双壁之一，晚上却是干净清冷，不喜与人亲近的敏感少女。无论哪一种，她都能轻而易举的摄取他人的倾慕。只可惜这么出色的女孩，竟然患有人格分裂！

     次日清晨，乐湛换班，刚出办公室，便迎面撞见两位高挑的女子。左边的黑色套装，精明干练，他记得是之升的秘书。右边的那位，身形似乎更修长些，穿着驼色长版风衣，戴着墨镜，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，乐湛有些愣怔，她是黎之恒。可是与昨晚相比，清冷都化作妖冶，有那么点漫不经心,却自成一番美景。他看着她的背影，也不是单薄脆弱，反而有点倨傲，仿佛坚不可摧。

     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，直到完全看不到之恒的身影 。“主体人格强势，客体人格脆弱。可以通过催眠分析，诱导回主体人格，实现两种人格的交流，进而减缓症状。”乐湛想着治疗结论，有些头疼的想，这姑娘的症状近期又严重了些。

   “你很喜欢这片草地？”乐湛帮之恒披了件衣服，坐在她旁边。每次看见她，她都在看着或者在这片草地。“我喜欢这里的灯。”乐湛一愣，抬起头看了一眼。没有刺眼的光芒，低垂温顺的路灯散出一圈暖黄的光晕，在初秋的夜晚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。“在我的记忆里，从来没有太阳，有的只是无边的黑夜，无边的冷寂。”她没有看他，看着前方笼在黑暗中的一切，神色寂寥。